以及其他危險的迷思

韩信

身為領養兔子的諮詢處，我最常被問到：「哪一個品種的兔子對小孩最好？」或是有人會說：「我住在小公寓裡，所以我想要一隻小型種的兔子。」這些話哪裡不對了？

問題出在即使某些品種的兔子真的能符合上述的要求，但總是會有例外。另外一個相關的問題是，很多人往往以外表來評斷一隻動物，而不是根據動物的性格。如果你看過一隻侏儒兔從半夜三點到清晨，不斷從廚房衝出來，跳上沙發，再跑到玄關，那麼你一定馬上就會領悟，所謂小公寓配小兔子這種想法根本就是謬論。事實是，即使是最大的兔子，也總是能在小公寓裡安身的。如果要舉出一個比較安全的一般印象，我們會說，其實體積較大型的兔子，活動力反而比較小，因此所需要的空間也會比一般的侏儒品種兔子來得少。

所以，請小心這樣的說法：「垂耳兔都是……」或是「安哥拉兔都是……」這樣的一般印象就像一面霧鏡一樣，模糊了每一隻不同個體動物的特性，而只專注在那些抽象（通常也是不正確）的概念上。的確，每個人都有著一些先天的特質，我們出生的時候（兔子和人都一樣）並不是一張完全的白紙，但這個世界上卻沒有一種基因叫做「會對孩子很好」。大部分的兔子，如果他們是經過特別育種的話，除非有意外發生，不然他們被注重培育的地方都是外表，而不是個性。基因科學能讓人類創造一隻兔子有著白色的身體，但有著棕色的耳朵、鼻子、腳和尾巴，體型可大（像是加利福尼亞兔）可小（像是馬來西亞兔），但不管哪一種兔子，都不會是一出生就喜歡被黏黏髒髒的小手給抓來抱去的。



面孔後的靈魂

說到外觀，我們觀察兔子時，觀察她的面部表情以及身體姿態，會比只觀察她的毛色要來得有效果。溫柔的兔子有著溫柔的表情，不管是哪一種品種。成天喜歡煩惱的兔子看起來就是一副杞人憂天的模樣，他們很少會突然翻倒躺在地上，或是把後腳張開開趴在地上。溫和的兔子會在你忙翻天的時候，慢慢蹭過來，然後吊在你的手臂上。討人厭的兔子有張皺在一起的兇惡面孔，就像陰險的銀行櫃台員，當你想從她的銀行提錢出來的時候，她總讓你覺得自己好像被盤查一樣。在不斷學習兔子天性的過程中，這些都是我們觀察到的無價之寶。

在將兔子個性通通一概而論之後，隨著出現的就是對兔子品種的特殊喜好。家兔協會的中途之家常常接到這樣的電話：「我們正在找一隻法國垂耳兔，」或是「我們上一隻兔子是一隻道奇（荷蘭）兔，你們那兒有沒有？」這些人所要求的，不也是根據那些抽象的一般印象，而忽略了每一隻兔子不同的個體性？即使真的有所謂「安哥拉兔性格」存在，難道就不會有例外、有變化，以及出現矛盾嗎？就像兩個人如果想要維持長久一點的關係，是兩個人的外貌重要，還是個性重要？

另外一個將兔子品種一概而論的危險，就是這通常會成為一種不須解釋的偏見。如果你的侏儒兔咬了你一口，這下可好，每個人都知道侏儒兔很討人厭，大家都深信不移，這種偏見根本無法去除。不只一隻的侏儒兔就是因為這樣的原因被扔棄在動物收容所裡，而諷刺的是，同樣的行為，如果出現在另外一種人們認為不那麼具有侵略性的品種時，便可以被接受，然後想辦法來處理改善。

這種看法還有另外可惡的一面，那就是它讓人們得以將整群的動物分類，然後將他們一整群地拋棄。「實驗兔」與「肉兔」這兩個詞就是最好的例子。一隻實驗兔和家兔有什麼不一樣？完全沒有不一樣，任何一個人都可以告訴你，當你救了一隻實驗兔之後，便能看著她轉變成為一隻乖巧的家兔。不同的只是名字而已，但替兔子命名這個舉動，卻支持人們去將兔子分類為只能待在實驗室裡，以及只能待在鍋子裡。

那麼這些對兔子品種與名字的觀念，又對混種兔有什麼特別的定義？含蓄地來說——如果不要那麼直接點明的話——這樣的概念使得純種兔子比較吃香。混種兔子被視為是次等公民，如果將這樣的態度運用在人類身上，那麼我們絕對有充足的理由說這根本就是勢利眼，或是更常用的——頑固不通。

我們一直都在對其他的生物冠以一概而論的觀點，從比較善良的分類到最令人憎恨、危險的歧視——什麼是種族主義、性別歧視以及物種歧視？那些持著反對意見但不過是由一堆一概而論的觀點，根據外表、血統、或是宗教信仰來決定好壞對錯的看法，又是什麼？人類不會想要去根據一個人的「品種」（像是國籍、種族背景等等）替人分類，但卻藉由毛皮的顏色或耳朵的方向來決定非人類物種的價值，而且感到心安理得。說垂耳兔的個性比較溫和，無異於是說金髮女子總是笨蛋，或是射手座的人總是笨手笨腳。

你擁有的兔子就是一個獨特完整的個體，和其他的兔子都不一樣。在了解兔子、以及兔子了解你的過程中，並不需要所謂的定則。事實上，你和兔子之間存在著一種非常特別的關係，他的美好並不是因為他有著品種證書，而他願意愛你也不是因為你有著顯赫的家世。一旦那層一般印象的障礙移去之後，這個世界會成為一個更有趣的地方。